方哲翻了一个白眼,他现在真的被搞得一头雾水。
说实话,从楼下看的时候,他就已经确定,窗边挥手的女人八九不离十已经是一具尸体了。
只是他还不清楚女人是依靠着什么能那样机械式的挥手。
所以方哲往那扇门靠过去的时候,是微微侧着身子的,这样一方面能够防止门突然打开,出现真正的失控者,另一方面也同时能用余光盯紧男人的一举一动,以防止对方给他来个背刺。
方哲没有选择礼貌地敲门,更不会天真的伸手去旋转门把手,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。
他开门的方式果断且暴力,直接用脚踹,当着屋子主人的面。
反正不是自家的门,踹起来一点都不心疼。
“砰!”
巨大的力道让房门直接震开,撞上了墙上的门吸,但由于力道过于生猛,导致门又重新反弹了回来。
只不过门栓已经彻底被损坏,所以门留了一丝缝隙,完全没办法彻底合上。
略显尴尬的方哲挠了挠头,他看了一眼男人,发现男人脸上并没有因为房门损坏而流露出不满的神情,甚至,有些奇怪。
这个男人此时的表情,带有一丝难以掩藏的兴奋,就像是有什么宝贝迫不及待想要分享一样。
方哲深吸了口气,门缝里并没有渗出什么尸臭味,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。
他谨慎的,用脚轻轻踢开房门,然后屋内昏暗的环境,便被一览无遗。
就像是掀开了盖在画上的白布。
不,准确来说,是阴暗心理的伪装。
卧室昏暗,一切如客厅般整洁,只有一处地方格格不入。
窗户边,摆放着一个衣帽架,这个木质的衣帽架明显被动过手脚,砍去了一些已经算是累赘的东西。
然后,增添了一些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。
长得像路灯的衣帽架最上方原本该放置帽子等物件的地方,被插上了一颗头颅,因为方哲的视角看到的是背面,所以从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来看,头颅明显是女人的。
然后在左侧的挂钩部位,还插了一只女人的胳膊,胳膊被缠着细长的铁丝线,线绕着其他挂钩缠着一个类似滑轮的东西,滑轮牵扯着铁线连接上了一个类似于马达的东西在发电,可以让那条胳膊机械式的,很缓慢的挥动着。
女人只有一条胳膊和头颅,然后由于衣帽架是微微抵在墙壁,所以显得有些倾斜,这就导致从外界看进来,女人像是靠在墙边,只露出半边身体似的。
实际上,女人就只剩下一条胳膊和头,没有躯干,也没有腿。
说实话,方哲有些愕然,他算是搞懂了女人为什么死了还能挥舞手臂的原理,但心里却一阵空落落的。
他知道她死了,但他不知道,她死了还被这样折磨。
他进入异常犯罪处理局后,也不是没看过可怕的东西。
比如屠夫的猪肉铺,比如演戏村庄里,鲤城市第三医院里高医生的病态实验室。
但没有一处场景,能跟现在比拟。
方哲并不心疼女人的遭遇,他只觉得恶心。
更让他感到恶心的,是当他发现自己走神,立马回头注意男人的举动时,却发现男人以一种炫耀的神情,望着自己。
仿佛是在说,怎么样,我的艺术品很美吧?
这让方哲不得不联想起童年时期看过的一个至今不能忘怀的噩梦。
那个女孩,那个狗,那句“大哥哥,来玩吧。”
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,男人得意的瞧着方哲,方哲麻木的望着他。
一切都仿佛是静止了一样,只有女人那单独的胳膊,在机械式的挥舞着,代表时间依旧在走。
时间正好到了中午十二点,是不是真的到了方哲也不清楚,总之外边的阳光正好,卧室墙壁上挂着的那个闹钟是这样显示的。
然后,方哲就听到从楼上,传来了清脆的声响,像是铜钱或是木板坠落在地发出的。
这种声音,身为海西城的他很熟悉。
这是掷杯筊的声音。
掷杯筊是人与神灵沟通请示的方式,杯筊的材料是木头或竹头,经过工匠削制成新月的形状共有两片,并有表里两面外突内平的成对器具,杯筊的凸出面称为「阴」,平坦面称为「阳」,若一阴一阳叫做「圣杯」。
海西城的人普遍迷信,亦或者说,那是一种信仰。
所以方哲对于这种声音,从小就耳濡目染了,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。
他记得小时候父母会带他去寺庙里烧香祈福,然后就会看见很多人拿着两块形状如勾玉般的木头,在香炉上绕三圈,然后跪在地上念念有词,随即丢在地上。
似乎遇事不决问神明,神明就真的会指引方向。
而方哲此时就真的很想通过掷杯筊来询问神明,这个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。
他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自己爱人的爱称,说出自己爱人在卧室里呼救,哪怕被发现了可怕的真相,也丝毫没有半点悔过。
哪怕是被发现后,他像一个正常变态那样,歇斯底里的大笑也好。
可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做,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,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作品一样,哪怕自己的爱人以这样扭曲的形象出现在别人的面前,他也无动于衷。
方哲真的很想问问神明,莫非人真的有这般无知,原始的恶?
楼上掷杯筊的声音持续了三次,便结束了。
方哲的视线,也从卧室墙壁上挂着的那个钟表,转移到了钟表旁,那副醒目的婚纱照上。
女人的头倚靠在男人的肩膀上,笑得很甜蜜。
她那个时候可曾想过,未来的这一天,她的头颅会插在一根衣帽架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