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两顷水田一头牛,两房媳妇一堆娃,三年五载一休养,何愁儿女上学堂?”
满街喧哗竟一时哑了下去...
贾玄硕一双虎目瞟着司马白:“乱我军心,我当斩汝。”
“军者方有军心,民者,需顾民心。”司马白两手一摊,“我见玄帅放任羯狗寻死,还当你心中是有民心的呢!”
乞活军何以成军?流民乞活罢了。
乞活上下,谁人不懂?
而贾玄硕心中究竟为军为民,矩相望气之下,司马白更是一清二楚!
他若非对羯人死活置若罔闻,他若非对羯人统帅见死不救,司马白又岂敢孤身闯城呢?
仇恨积聚,民心思变,这天下名将所需要的,只是一个开门人罢了。
“江东千里沃土,咱们大可凭刀自取,何用君赠?”贾玄硕冷笑着斟满一碗酒,推到了司马白面前,“昌黎王空口白牙的便想谋人兵马,不如趁早喝了酒,好上路。”
“好一个凭刀自取!”
司马白拍了拍巴掌,抄起了酒碗,绕桌走到对面,站在贾玄硕身旁,高高擎着碗,竟朝贾玄硕当头浇了下去!
酒水如注,细细而下,淅沥沥打到贾玄硕脑袋上,淋的他落汤鸡一般。
“汝刀所取,便归汝所有?我若不赠,千里沃土关汝流民何事?”
这一变故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,稍刻的寂静之后,满街暴起一片抽刀喊杀声!
羯人尚不敢如此羞辱玄帅!
贾玄硕却是纹丝不动,只摆了摆手,压下了满街愤慨,竟忽而大笑,连声称赞:“浇的好!浇的好!”
“清醒了?”司马白淡淡问他。
这一碗酒不单是让贾玄硕清醒清醒,更淋给乞活雷镇八千将士所看,羯人打下江东,可会分给乞活军一席之地?
怕不变本加厉,卸磨杀驴!
流民不还是流民之身么?
贾玄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长长吁出一口气息:“明主当如是!”
他霍然起身,从长街一头扫视到另一头,豪声大问:“咱们为谁的守城!?”
阖城鸦雀无声。
“咱们持刀多少载,可有寸土栖身!?”
“流营住的太舒坦,便忘了朝不保夕么!?”
“你我手中刀,谁人脖子砍不动!?”
“乞活,乞活,咱们就非要乞了才能活么?”
贾玄硕这半生怨愤,仿佛就要在这小小沔城倾泻干净,一声声大喝如雷鸣一般,一句一句质问着他麾下袍泽。
“蒙兄弟所信,某今日要敬上大家一碗酒!信某者,同饮!”
“岳圆,给兄弟们倒酒!”
“喏!”一声大喝,回应着贾玄硕。
只见小册子领着一帮兵士,抱着一摞摞的酒碗,抬着一坛坛的酒瓮鱼贯而出。在长街两侧的八千兵将面前一人放下了一个酒碗,一碗一碗的灌上了酒。
这似乎是早就安排好了的,但没人去多想那些有的没的,八千双眼睛只紧紧盯着他们如父如兄的统帅,天下名将,一默如雷!
贾玄硕双手擎碗,面朝这些乞活流民,碗中烈酒一饮而尽,砰的砸碎地上,一声巨吼:
“我,贾玄硕,反了!”
八千只碗一同砸碎地上,八千个流民,八千个声音,汇成一股洪流,满腔仇恨再也无须压制,只要将这老天捅个窟窿,
“誓死追随玄帅!”
“反了!”
“反了!”小册子声嘶力竭,他为那个不知姓名的女人发着毒誓,“俺反了!”
注:上三日三捷,赵军俱骇,屯襄阳不出,以避上锋。——《晋书·帝纪十一·武烈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