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天色又亮了不少,迟受信看了看四周,想要寻找回城的道路,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穿过了唐人的包围圈,原来他昨天夜里蒙头乱冲,竟然走错了方向,不是朝着任存山城,而是向着反方向,夜里唐军各营都谨守营寨,防止夜袭,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从各营之间的空隙出来了,想要回城还得回头再过一次唐军的包围线,马上天就要大亮了,这可就难如登天了。
“也罢!”在生死线上打滚了一圈,迟受信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:“若非菩萨庇佑,我现在已经死了好几次了,君臣之恩也好,国家之义也罢,我迟受信也都报答干净了。今后我便不再是俗世中人,一心皈依沙门,修习佛法!”
想到这里,寻到一条小溪,清洗干净后捻土为香,朝着传说中的天竺方向拜了九拜,祷告道:“我佛大慈大悲,庇佑世人。信男迟受信昔日持弓矢,罪孽深重,今日得菩萨点醒,不复为俗世中人!”说到这里,他拔出匕首,将头发粗粗剃了,跪在溪水一照,浑似一个野头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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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傍晚。
“破了,城破了!”
“登城啦,登城啦!”
倭人的欢呼声仿佛海浪,一阵阵传来,饶是王文佐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左右,依然能听得清楚,他转身问道:“定惠和尚,前面这是在喊什么?”
“是破城,登城的意思!”定惠赶忙答道。
“哦哦,原来如此!”王文佐笑着点了点头:“这么看来,昨天夜里城中守贼是孤注一掷了,难怪一天都守不住了!”
“是呀!”贺拔雍笑道:“那两个倭酋倒是好运气,不然还要再攻个七八天!”
“七八天也好,一天也罢,又有什么区别?”沈法僧笑道:“孤城不守,那个迟受信这么做倒也果决,不愧为我辈楷模!”
“不错!”顾慈航点头赞同:“彼虽为仇敌,但其行事所为,实乃我辈当效仿。参军!”他转向王文佐:“若是能将其生擒,可否饶他一命?”
“对!”元骜烈也大声道:“属下也觉得不妨饶他一命,反正现在大局已定,多杀一人少杀一人又有什么干系?”
“桑丘!”王文佐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部下的求情:“你去传令给黑齿常之,城中人皆是顽冥不化之逆贼,尽数诛杀,尤其是迟受信,拿到之后就地处死!”
“喏!”桑丘应了一声,便打马传令去了。众人面面相觑,无人敢出声,半响之后崔弘度小心问道:“参军,您为何定要杀那迟受信?”
“我不是定要杀他,而是他自寻死路!”王文佐的话如钢铁一般生硬:“我们在百济的敌人是扶余丰璋,是鬼室福信,是道琛,眼下他们三人要么死,要么逃,叛军的大旗已经倒下,旗下之人只要愿意屈服,自然应当宽恕。而这迟受信却想要把这倒下的叛军大旗给重新扶起来,我怎么能不杀他?我不但要杀他,而且城破之后,我还会下令将这任存山城全部夷为平地,改名,不留半点痕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