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……就是即便皇后醒过来,恐怕也……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那般思考问题了。”说完,太医绷紧了身子,全身的细胞都在留意着南宫宣的一举一动。
“你说什么?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。”怎么会……
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南宫宣倏然转身看向一旁的李仲业。“没有办法了吗?你不是她的三哥吗?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现在这样?”
李仲业抬了抬眸,如墨的眸子里一片冰寒。“皇上,请恕草民直言,皇后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,并不是草民的错。”
不是他的错?如此说来,是自己的错了?
算起来,好像……的确是他的错。如果,他能让她少受些刺激,或许,她现在就不会躺在这儿了。
眸色一暗,南宫宣身形摇晃了几下,隐有倒下的趋势。众太医瞧见他这般模样,俱是心惊了一下。“皇上!”
南宫宣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无碍,随后步履不稳地来到床边坐了下来,眼神复杂地盯着床上的人,一看便是良久。
“皇后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?有没有医治的办法?”透着浓浓的疲惫的声音突然传来,让一群太医俱是全身颤了颤。
与这个声音听起来病恹恹、有气无力的皇上相比,他们倒宁愿看到那个生龙活虎、雷厉风行的皇上。
一阵沉默和无声的交流之后,陈太医壮着胆子站出列,拱手道:“回皇上的话,娘娘的情况,臣等暂时还不是很确定。有没有治,要等娘娘醒过来之后再说。
也许,服几帖药便会好了。也许,将养个一两年便会恢复正常。也许……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。”
虽知后面的话对现在的南宫宣而言有些沉重,但想了想,陈太医还是照实说了出来。
有些时候,沉重的打击一次性说完比隔几日又奉上反而要好得多,因为,心痛到麻痹了,就不会再痛了,等心上的伤好了,再剖开伤口洒上一把盐,这才是最残忍的方式。
“一辈子?”不自觉地呢喃出声,南宫宣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他的心房,扼住了他的喉咙,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一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,一只手轻抚上李青曼的面庞,抚过她的眉,再滑过她的侧脸,南宫宣的眸中有着浓郁的怜惜。
“是不是等皇后醒过来之后便可以确定她的情况?”南宫宣轻声地问,声音柔得有些缥缈,夹杂着浓浓的伤感。
目光微黯,陈太医回道:“是。”
“那皇后大概什么时候会醒?”
“这……臣不知。”
不知……“那你们先退下吧,等皇后醒了,朕会让人传你们。”
“是,臣告退。”一阵脚步声过后,刚才显得有些拥挤的大殿一下子宽敞了许多。
扫了扫依旧昏睡着的李青曼,又看了看南宫宣,迟疑了片刻,李仲业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。
青曼她……应该是装的吧。
假装不认得他,假装晕倒,假装昏睡,能装得这么像,真有她的。若不是事先和她通过气,说不定,他也会被她的演技给蒙骗过去。
如今,所有的太医都已确诊她脉象紊乱,那么接下来,就看她自己的了。但愿,她能顺利地离开皇宫,藏到一个无人可以打搅她的地方。
至于皇上……好像是真的爱上她了。只不过,郎有情妾无意,皇上幡然醒悟的这一天来得太迟。
而且,皇上一开始便打着别的主意,他们二人,这一生注定无缘了……
满室静寂,唯有空气在悄无声息地流动着,以及两颗鲜活的心在跳动。
收回手,南宫宣就那么专注地看着昏睡的人,双眸一眨不眨的,好似成了一座雕塑。
躺在床上的人,双眸紧闭,呼吸均匀,虽然面色仍旧微微有些苍白,神色却甚是安详。只不过,这仅仅只是表象而已。
知道南宫宣就守在床边,而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,李青曼掩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,五脏六腑都快皱到一块儿了。
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南宫宣有任何动静,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:神,如果你真的存在,我求求你,赶紧让南宫宣离开。
祈祷了一遍没有结果,她便接着祈祷。直到,不知道她在心里祈祷了多少遍,南宫宣终于有了动静,她不由得心里一喜。
“你好好休息,等朕处理完事情后,朕再来看你。”话音刚落,李青曼便感觉到床榻一动,然后,便是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等到脚步声消失,李青曼松了口气,同时,缓缓地睁开了眼,眸中一片冷然。
南宫宣,一切……是时候结束了。
……
秋天是美的,可它不会永远停驻,冬天迟早要来。
当来自于日光的温度一天天冷了下去,风,也一点一点地变凉了,细细数来,自从东阳国太后的寿辰过后,人们已经心神惶惶地过了大概一个月。
在这一个月之内,除了偶尔的风吹草动会让人们感觉到紧张之外,汴京城内的居民们,生活一如从前那般逍遥自在。
平日闲暇时,依旧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小地八卦一下,无论地点是自家宅子附近的小巷,抑或是人来人往的客栈酒楼。
最近十来日,汴京的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,便是东阳国极富传奇色彩的皇后——李青曼。
该皇后曾经闻名遐迩,就连三岁的孩童,都知道她的鼎鼎大名。
肥硕的身躯,丑陋不堪的容颜,十七八岁的年龄,却只有五岁孩童的智力,痴痴傻傻,丑得吓人。
这样一无是处的人,即便是到了二三十岁还讨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亦不会娶其为妻,却偏偏,成了东阳国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,成了一国之母。
当年轰动一时的封后之事,至今回想起来,有很多人还是觉得很震撼,无不为当今皇帝异于常人的审美眼光感到惊诧。
当然,这位传奇般的皇后,给他们带来的震撼还不止这些。
李皇后当了三年国母,突然一朝被废,很多人以为,当今皇帝终于恢复了正常,打算另立他人为后,却不想,李皇后被废还不到三个月,皇上竟突然宣布重新册立她为东阳国皇后,众人一片哗然。
更让众人吃惊的是,当初那个被世人所鄙夷的李皇后,竟然脱胎换骨,重新以天人之姿回宫,宠冠后宫。
那人儿,当真是美,美得赏心悦目。
据有幸见过她真容的人说,她的美,足以让百花失色,群芳黯然,让人无法将她和从前那个丑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傻子联系在一起。
那人儿,当真蕙质兰心,让天下英雄仰慕。
据闻,行踪莫测、不可一世的楼兰二当家楼漠白便对她倾心,并于太后寿辰之日当着三国文武百官的面赠礼与她,以表心意。
有才子曾这样形容她,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云髻峨峨,修眉联娟,明眸善睐,瑰姿艳逸。
只是,不管满腹经纶的才子曾如何形容她,到了今日,那个如玉一般的传奇美人,在先后经历刺客夜袭以及丧子之痛之后,人,再一次的傻了。其实,说傻还不准确,应当是疯了。
曾经盛宠一时,让皇帝连续留宿坤宁宫长达半月之久的佳人早已不再,只有一个整日在宫里抱着一团布硬说那团布是她孩子的疯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