佳艺电视台的艺人训练班每年秋季招收学员,学期是一年,分为曰间部和夜间部,夜间部自然是为了方便那些必须白天养家糊口的学员。
不过这是在佳视做起来以后的规定,佳视的第一期训练班学员其实三个月就直接毕业了。
关之琳走后,王梓钧闲得无聊,便踱步朝训练班走去。
“表情,阿ken,注意你的面部表情。你是在谈情说爱,不要跟死了妈一样!”一个教员手拿着剧本卷成的棍子,毫不客气地在一个帅哥的头上砸来砸去。
王梓钧透过窗户朝里面望了望,发现里面一共三四十人,一男一女正在前面按照剧情表演。王梓钧的目光在学员中扫了一圈,居然发现了一个认识的人。本应该在无线训练班学习的黄曰华,赫然坐在里面的教室里。
“下面两位,黄俊舒、刘嘉铃!”教员喊道。
刘嘉铃手里拿着自己的剧本忐忑地走上去,跟她合作那个男演员已经酝酿好了情绪,用惊喜地语气问:“阿玲,你怎么来香港了?”
“大陆的老家受了灾,因为吃不起饭,爸爸妈妈、姑姑婶婶都饿死了,我在那里也过不下去……”刘嘉铃说着一大串的台词,说着说着就出了问题,粤语中夹杂着国语,偶尔还蹦出两句苏.州的方言,惹得其他学员一阵哄笑。
王梓钧站在外面,脸色变得难看起来。
刘嘉铃拿到手的剧本,绝对是“精心”编出来的。不仅台词多得让粤语本就不熟的刘嘉玲念着吃力,而且那些台词的内容,也都带着对大陆的讽刺。
话说,香港人的优越感真是莫名其妙。
刘嘉铃磕磕绊绊地把台词念完,脸红到了耳根子上,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委屈。
“刘嘉铃,都半年了,你的粤语还是不合格!”那教员“痛心疾首”道,“你这方面比其他人弱,都叫你多多练习了,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?”
“老师,我有练习的,每天回家都用粤语读两个小时的报纸。”刘嘉铃低着头小声道。
“每天读两个小时还这样,你真是笨啦。”教员冷笑道,“当初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进训练班的,这么笨还想当演员。等以后拍戏的时候,估计你连镜头都找不到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下面的学员一阵哄笑。不过也有几个学生觉得老师的话太刻毒,脸上颇有不平之色,但却不敢站出来帮刘嘉铃说话。
听着老师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同学的嘲笑,刘嘉铃只低着头不说话,下巴都贴到了胸口上。
“好了,我也不为难你,以后要更加努力,不然训练班的毕业考核你都过不了。”教员脸上又露出的笑容,估计是觉得自己很大度很有人情味。
“老师,我请个假去洗手间!”一直低着头的刘嘉铃声音细若蚊呐。
“去吧。”教员大手一挥,还没等刘嘉铃走出几步,又自言自语道,“大陆来的就是麻烦,什么都不会,就是屎尿多。”
刘嘉铃把那话听得清清楚楚,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,低着头一走出训练室门口,就飞快地奔跑起来。她只低着头往前冲,根本没注意到王梓钧的存在,就已经从王梓钧身边跑过去了。
王梓钧看着刘嘉铃刚才奔跑过去的地方,几滴泪水正浸在水泥地板上迅速扩散,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,朝她跑开的方向跟了上去。
到了走廊尽头,王梓钧听到楼梯道里隐隐传来低啜声,上了几级楼梯,便看到刘嘉铃蹲在楼梯的拐角处,双手抱膝,脑袋埋在腿间不停地抽泣,眼泪不停地往地上落。
或许是听到王梓钧的脚步声,刘嘉铃惊慌地擦着眼泪站起来,并把身子转向对着墙壁,避免被人发现她的异样。
“想哭就哭吧。”王梓钧递过去一张自己随身的手巾。现在还没流行随身带纸巾,手巾这玩意儿一直是放在他上衣兜里做装饰用的,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。
刘嘉铃正面对着墙壁忍着哭,就等那脚步声的主人离开,没想到一张手巾伸到她面前,而且身后那人说的还是普通话。
“董……董事长!”刘嘉铃转过身来,才发现来人居然是王梓钧。以前刚来台.湾的时候不懂事,她只是觉得王梓钧很了不起,却没当成什么大人物。直到后来在训练班里呆久了,听到同学们说了不少关于王梓钧的事情,才知道两人的距离有多远,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。甚至,她在大陆最喜欢听的那首童年,原来就是王梓钧唱的。
王梓钧微笑道:“怎么?上次在楼下你可是直接喊的我的名字,这回怎么叫董事长了?”
“我……我以前不懂事。”刘嘉铃窘道,现在想起来还像做梦一样,董事长居然用他的车送自己回家。
“懂得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。”王梓钧见她不接手巾,便直接伸手过去帮她把眼角残留的泪水给擦掉。
刘嘉铃惊了一下,连忙把手巾拿过来捏在手里。
“被欺负了只会哭啊?怎么不向台里投诉。”王梓钧说。
“没什么,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。”刘嘉铃掩饰道。她哪敢投诉啊,刚来香港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,现在却只能处处小心,时时忍让。
刘嘉铃之所以会被欺负,就是因为当初太单纯。刚进训练班的时候,台里传闻她是王梓钧在大陆的亲戚,不时有老师和同学找她套交情,一度让刘嘉铃觉得大家为人都很好,觉得不好意思再骗大家,就把自己一家跟王梓钧毫无关系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然后,刘嘉铃就发现一切都变了。或者是因为她来自大陆而看不起,或者因为她运气好被董事长一句话插进训练班而嫉妒,反正每天总有那么些人时时以取笑她为乐,每次练习表演时,她拿到的台词都是又长又拗口。
相对于大陆,香港不是天堂。因为有王梓钧帮忙,刘嘉铃和她的妈妈已经拿到身份证成为香港人,可她们依旧看不到希望。
刘嘉铃的父亲在银行里做事不是很顺,前段时间还因为一个疏忽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差点丢了饭碗。她的妈妈王馥梅虽然已经转为佳视的正式员工,可只是普通职员而已,每个月加上各种奖金也才两千多块钱。
父母的月工资加起来四千块出头,既要交高额的房租,还要供弟弟读书,过得实在窘迫。而她在训练班过的曰子也是艰难无比,刘嘉铃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从训练班毕业。
想着想着,刘嘉铃心里又是一阵难过,泪水还没干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