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听了,那脸面上愈发惆怅了,叹一声道:“似此严寒,反贼们还出不出营?”
蔡京不敢直视天子,虽然晓得天子的意思,但当下也只得如此顺着回答道:“反贼依旧猖狂如斯。”
“既然反贼可以出兵犯我城郭,如何我泱泱大宋就没有一个可以出兵平定之人!”圣上着话里明显有了十足的火气,瞪着一双丹凤眼,就差拍桌子了。
蔡京惶恐地奏道:“高廉可于泰乙宫听罪,别令一人为帅,再去征伐,乞请圣旨。”
天子道:“此寇乃是心腹大患,如今势力愈发猖獗,一处未平,方腊又起!朕的江山何在!朕养着你们又有何用!这绿林贼寇不可不除,谁来与寡人分忧?”
高俅出班奏道:“微臣不材,三番上荐,而屡战屡败,不但让朝廷蒙羞,更是让圣上堪忧,此番愿效犬马之劳,去征剿此寇,伏取圣旨。”
天子看着高俅,说道:“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,任卿择选军马便是。”
高俅又奏道:“绿林悍匪善于陆战攻城,但并无一支战舰,此番征战,非仗舟船,不能前进,臣乞圣旨,于洛河附近,采伐木植,督工匠造船,或用官钱收买民船,以为战伐之用。”
天子道:“委卿执掌,从卿处置,可行即行,慎勿害民。”
高俅奏道:“微臣安敢!只容宽限,以图成功。”
天子点点头,令取锦袍金甲,赐与高俅,另选吉日出师。
当日百官朝退,童贯,高俅送太师到府,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,传奉圣旨,定夺拨军。高太尉道:“以前,有十节度使,多曾与国家建功,或征鬼方,或伐西夏,并金辽等处,武艺精熟,请降钧帖,差拨为将。”
蔡太师依允,便发十道扎付文书,令各部领所属精兵一万,前赴河南府集结,听候调用。这十个节度使非同小可,每人领军一万,共十万兵马。那十路军马分别是: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、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、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、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、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、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、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、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、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、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。这十路军马,都是曾经训练的精兵,更兼这十节度使,旧日都是绿林江湖中出身,后来受了招安,直做到这般大的官职,都是精锐勇猛之人,靠着自己的本事,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功名,并非什么投机取巧之辈。当日中书省定了程限,发十道公文,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河南府,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。
金陵建康府有一枝水军,为头统制官,唤做刘梦龙。那人初生之时,其母梦见一条黑龙飞入腹中,感而遂生,及至长大,善知水性,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,升做军官都统制,统领一万五千水军,阵船五百只,守住江南。高太尉要取这支水军已经辖下船只星夜前来听调,又差一个心腹人,唤做牛邦喜,是步军校尉,教他去沿江上下以及在洛河河道内拘押船只,都要到河南府来集结,交割调用。
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,此内有两人最是了得:一个唤做党世英,一个唤做党世雄。弟兄二人,现在官职统制官,各有万夫不挡之勇。
高太尉又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,通共各处军马十三万,先于诸路差官供送粮草,沿途交纳。高太尉连日整顿衣甲,制造旌旗,未及登程,那边“九王爷”早就从张青手里得到了详细军报,一纸密信送到了史进的面前。
“九王爷”对送递情报,早就已经是熟练到手到擒来的地步,如何书写密文,如何安全送到,这些他都不愁。但张青此番却送来了一个为难的事,这事不是别的,正是蔡京要杀王庆!平日里,张青为蔡京办事,从来不会动用“九王爷”这边的人,但是,这一次却不一样了。
“九王爷”在京城发展势力,经过严格考核才吸收为成员。而除了骨干之外,为了方便在京城行动,还在当地的帮派和军营中发展了一圈外围势力,这些人,都是不甘于朝廷所治的现状,有些义气敢于担当的汉子。这些人马留下来,长远来看也是为了今后绿林军打入城中做内应。这些人并不晓得他们为之卖命的是绿林军,而是假托在一个叫“八门”的帮派下,这八门的帮主就是地下党的主干——“九王爷”的副手仇平靖,而这里面分别设置了四个舵主“军农工商”各行占一舵。“八门”打出的旗号,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,勾连一气,救死扶伤。而掌握军舵的不是别人,正是这王庆。
若说王庆这人,还需从他祖上说起,他父亲王砉,是东京大富户,专一打点衙门,唆结讼,放刁把滥,排陷良善,因此人都让他些个。王砉的妻子当年怀孕弥月,王砉忽然梦虎入室,蹲踞堂西,忽被狮兽突入,将虎衔去。王砉觉来,老婆便产王庆。那王庆从小浮lang,到十六七岁,生得身雄力大,不去读书,专好斗瞈走马,使枪轮棒。那王砉夫妻两口儿,单单养得王庆一个,十分爱恤,自来护短,娇生惯养,到得长大,如何拘管得了。王砉夫妇,也有时训诲他。王庆逆性发作,将父母詈骂,王砉无可奈何,只得由他胡来。过了六七年,把个家产折腾的七零八落,单靠着一身本事,在本府充做个副排军。一有钱钞在手,三兄四弟,终日大酒大肉,若是有些不如意时,也拽出拳头便打,所以众人又惧怕他,又喜欢他。在军中有不小威名,很多将士服他,只要他一吆喝,都愿意听他的去做。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,张青等人才在反复思考之下将之纳入了“八门”。